我虔誠地面對那隻小白鼠而坐
牠就那樣僵在盤中，一動也不動
我對牠的美致敬…
按著上次的步驟
同伴用著鑷子夾起腹部的毛皮
敦囑我用剪刀剪開一個小洞
然後，把鑷子塞到我手中
(因為他知道我在這方面有一些障礙待克服)
示意我自己一個人將腹面的毛皮撐開讓毛皮與肌肉分離
我用戴著手套而其間早已滿是汗水的雙手
用力握著閃著金屬光澤的解剖用具
但不管是多麼使勁，雙手還是微微抖著
週期極短頻率極高的心跳
以及當時戴著口罩的我難以語人的煎熬
在高舉手肘即將用剪子進行小白鼠非自願剝皮的霎那間
向陰影般籠罩著惴慄不安的我
雖然不願意
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而我，必然要邁開這第一步
我以極其緩慢的步調從容撥開鼠皮
我想要讓這隻老鼠死得有尊嚴
所以我很用心地不傷害到牠的美觀
我不希望牠到處流著血然後毛皮被亂剪棄置在一旁
(像大藍那組一樣就不太好)
剝完大部分，換手，剝得更徹地，比對圖表觀察腹面肌肉
(註：換手是只換人接手，不是左受換到右手之類的…)
再換手，剝背面毛皮，然後四人凝視完全沒有毛皮的牠
比對圖表觀察背面肌肉(雖然實在是很不明顯)
然後再翻回腹面
忘是誰操刀的了
當時我大概晃神，望著遠方大口吐氣然後禱告著吧
總之，當我再定睛凝視盤中的牠時
五臟六腑鮮明地不待我同意便兀自投射入我的視網膜中
經過大腦種種處理，成為抹不去的一幕血紅
不過，我還是睜大眼睛將小白鼠的內在看了個仔細
那剝除毛皮再掀開肌肉底下的內在
(所有器官都攤在眼前，反而沒有甚麼恐怖耶，我覺得…)
我發現，就算在一隻小小的老鼠身上
也可以見到上帝的細膩心思在其間流轉閃耀著
是那麼的細緻，那樣的精雕細琢
肝臟、胃、大腸、小腸、胰臟…
皆是井然地排列著，或許尚且還運作著
努力地彼此合作著提供牠所需的營養
又或者是用心地排列整齊讓我們這群學生在心狠手辣
將數十隻老鼠開腸剖肚的同時
也學習到超越黑白印刷圖表的實際認識
真的，鮮明的讓人難以忘懷…
----------笑話插播----------
好朋友老師在第一次教導學生辨識位於腹部的膀胱時
老師說：「你們看到一顆圓圓然後帶點透明位於腹腔的東西時，不要懷
疑，那個就是膀胱；如果你們還不確定的話，就用兩根手指輕輕按壓，
如果你在老鼠的鼠蹊處看到有液體流出時，那就是膀胱沒錯了…」
然後是老師在各組巡視時的第二次開口
「如果你們看到一個很像膀胱的東西可是又不確定的話，你們就用一根
手指去沾一下，然後舔舔看，假如有尿騷味的話，那就是膀胱了…」
----------笑話插播----------
在四人左翻右看
用鑷子在各器官上東夾西夾
終於大致確認各器官的名字之後
(志銘一直很想知道膽囊在哪裡，不過一直沒人能給他確切的答案，最後
是老師說了一句”老鼠沒有膽囊”，點破所有疑惑…)
就由劊子手”浩誠”
很用力地撐開剪刀然後再使勁壓下
剖開封著老鼠胸腔的軟骨
將依然奮力跳動著的心臟
真實而血淋淋的呈現在燈光之下
剪開胸腔的那一幕
很抱歉我的確是刻意避開我的目光
或許，我真的太怯懦了
因為老師說
當胸腔被破開或胸膜破裂之後
胸腔便會失去原有的壓力
然後老鼠便會逐漸衰竭而死
不過，我倒是有看到因為剪口不夠大
後來補上去的那幾剪
在小小的胸腔裡
有著一顆努力跳著的心跟底下小小的肺
然後不多久
胸腔裡再看不到振動……
最後是我把小老鼠拿到垃圾桶的
我跟牠說了句”對不起”然後默哀了一秒鐘
接著將盤子輕輕翻轉
浩誠跟我說我們應該跟牠說”謝謝”才對
於是我在心裡大大地喊了一聲”謝謝”
希望牠能聽到我中心的感謝
牠並不是白白被犧牲
而是給了我們四人一個深銘腦中的下午
或許不久以後
今天午後那撒滿校園的陽光會在我的記憶中逐漸朦朧
2007/3/29生活中的點滴也將不再鮮明
我卻將永遠在我的左心房中懸掛著與這隻小白鼠有關的每一幕
從牠頑皮地在盤中爬動
然後是麻醉後無力地癱軟在盤中
最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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